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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問得直接，蘇青也回答得徹底。

“是，”蘇青說，“二十三班故意違反比賽規則，導致陳同受傷。”

秦主任有些頭大，看上去眉毛都要禿掉了：“這個……宋老師、二十三班的孫老師，以及兩位同學的家長們都在，我這話也敞開來說——”

“前天下午陳同家長打電話到我這裏，說要就這件事談一談，並且提出這件事二十三班的羅同學是有意為之，我們學校呢，秉著對孩子認真負責的態度，去調取了籃球場邊的監控。”

在座的幾位，除了老師之外都楞了一楞。

陳同和蘇青雙雙一楞，也突然地緊張起來……

陳同攥了一把輪椅扶手，宋嫻以為這孩子是害怕看見當時受傷的情況，還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

誰知道她一碰他，陳同就猛地躲過了，看向她和陳正業的目光裏有八|九分的慌張。

誰他媽平時註意球場上有沒有監控攝像頭！可後面蘇青抱他是實打實的真的！

陳同很緊張，蘇青也緊張，只是蘇青的反應夠快，再更多人察覺陳同的不對勁之前，伸手搭在他肩上摁了一把。陳同立馬反應過來，低頭摸了摸鼻子遮掩過去。

秦主任把他面前的電腦轉到大家夥兒的方向，指著屏幕：“啊，就是這麽個監控，監控攝像頭在籃球場入場最右邊，畫面呢，不是很清晰，但是的確拍到了陳同受傷的那一幕。”

陳同緊緊盯著電腦界面，老秦點開視頻，灰撲撲的畫面上人很小，和陳同他們所在的場地中間還隔了一片球場，只能隱約看見他們那邊的情況。

陳同看見分辨率不高的畫面稍稍舒了一口氣，老秦用手點了點畫面上的小人，陳同才找見了自己。

畫面上的自己沖到籃下，然後大白和咩哥傳球給他，緊接著瘦高個打手犯規還撞了他的肩膀，他被撞倒，緊接著瘦高個落地的時候踩到了他的腳，他抱著腿滾到一邊。

畫面戛然而止。

陳同扣在扶手上的手稍稍卸了勁兒。

老秦往回退了半秒，點著他們打手犯規的那一幀畫面：“啊，這裏，就是這裏，二十三班的孫同學從這個時候，和陳同有了身體上的接觸。在問過專業的裁判老師之後，他表示這個時候孫同學的確是嚴重犯規了，球賽裏撞人違反規則。”

陳同身後的陳正業黑著臉立馬就站起來了，把陳同和瘦高個一家都嚇了一跳。

“但是，”老秦擺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但是呢，違反比賽規則是違反比賽規則，我也不願用那麽壞的心思去想我們的學生，這個和成績沒關系。我想羅同學也必然想不到，他只是違規撞了陳同一下，就怎麽會踩到陳同的腿，還把人踩骨裂了，打石膏住了三天院。你說是不是？”

老秦這話說得有點諷刺味道，厚厚的酒瓶底後面一雙小眼睛看向瘦高個和瘦高個旁邊站著的他的姑姑。

瘦高個的姑姑羅女士立馬沖瘦高個後腦勺打了一巴掌：“他當然沒想到啦！”

這位羅女士假裝聽不出老秦的話中話，向老秦賠笑道：“秦主任，我們家這孩子就是平時愛打鬧，比賽也沒個認真的比賽態度，但真不是什麽壞孩子！他爸媽在外面工作，哎喲，滿世界跑著賺錢，我和我老公工作也忙還要帶個不大點的小孩兒，對於他呢，多少也有疏忽，這是我們當家長的失職！以後我們對他一定嚴加看管，不讓他亂來！”

羅女士又看向宋嫻，想去拉她的手，宋嫻淡淡移開沒有讓，她又想去摸陳同套近乎，蘇青往陳同面前擋了一步。

這女人的臉色到底是變了一變，又很快掛上商人的那一套世俗圓滑：“小陳這邊受了傷，這個結果不是大家願意看到的。但現在孩子已經做錯了事，我們罰也要罰，彌補也必須彌補，醫藥費和營養費我們都出，是我們對不起小陳，這些都是應該的！我們家的的確確，就是他有錯在先，我們半點也不推脫責任！就希望希望學校和老師，也希望小陳的家長，看在我們誠心道歉的情況下，再給我們家孩子一個機會。”

她說來說去，也就是一個錢的事兒。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賠了錢就拉倒。

宋嫻沈著臉，溫柔裏透出一股淡淡的執拗：“您不用這麽說，我不是教他的老師，也不是審判他的法官，既沒有教育他也沒有關押他。我們也只要還原一個事情的真相，什麽叫做‘給他一個機會’？這話要說明白，我們從來也沒有奪走他的機會，不然照您這麽講，我們替孩子討一個道歉，還成了‘不給他機會’嗎？”

羅女士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但她很快笑起來：“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又揪著瘦高個的耳朵兇他：“還不快給人道歉！沒點眼色！”

瘦高個齜著牙被姑姑拎到陳同面前，抿著嘴角，嘴角微微地抖。

身後羅女士踹了他一腳：“還不快點的！等誰催呢！”

瘦高個這才悶悶一彎腰，朝陳同說：“對不起。”

羅女士又兇他：“大點聲！誰聽見你道歉了大點聲！”

瘦高個看著快哭了。

陳同有些不忍，剛要張嘴說算了，就聽見瘦高個紅著眼眶大聲地喊：“對不起！”

不等別人說話，瘦高個抹了把臉，站去他姑姑身後，說什麽也不上前了，估計是傷了自尊心，覺得丟人。過了會兒他一屁股坐下去，低頭蒙住了臉，看著像是哭了。

陳同張了張嘴，又閉上，一言不發。

羅女士笑了笑，看著宋嫻：“您是小陳的媽媽吧，哎，看起來真年輕，一看就保養得好，不開始我還以為你們是姐弟。”

羅女士客套地吹捧幾句，然後道：“唉，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們家孩子做得不對，你看他現在也知道自己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別和孩子計較。當然了我們也不是說這件事我們就不管了，回家關上門，我肯定要和他爸媽說這件事的，總不能他家孩子放在我這裏的時候被學校記了過，那我也和他爸媽沒法交代。”

宋嫻繃著臉，不喜面前的羅女士這一套說辭，對面偏偏第一句話就戳了她的痛處，她不是陳同的媽媽，陳同到現在也不怎麽認可她。

她看了看陳正業，陳正業也繃著一張臉，他看了看坐在角落裏低頭蒙著臉偷偷在哭的瘦高個，也看見了對面這亂七八糟的家庭情況，到底有些心軟。

陳正業推了推宋嫻：“你拿主意吧。”

語氣裏就松了三分。

宋嫻琢磨一下丈夫的想法，心底裏默默嘆了口氣。

蘇青看了看他們夫妻兩個，身側的手捏了捏，嚴肅開口道：“如果他撞人就是為了害陳同呢？”

後面角落裏縮著的瘦高個一下子擡起頭來，整張臉霎白。

“什麽？”老秦瞪大了瞇縫眼睛，這件事眼看著都要和解結束了，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他著急地拉住蘇青：“蘇青啊，這個可不能亂說！”

羅女士在那邊也跟著急了：“就是！你說話不能亂說啊！你又是哪冒出來的！是小陳什麽人嗎？”

“我是他同學。”蘇青抿了抿嘴唇，陳同看見他身側的手都攥緊了，悄悄牽著勾了他一下，蘇青飛快地松開，讓陳同的手指從他手心裏滑過去，心裏的煩躁被沖淡了些。

羅女士見蘇青和陳同也不是一家的，他身後也沒家長，當下就認為這人在搗亂，話語有不耐煩的一點抓狂：“同學就能亂說話嗎？你們這些學生不要仗著成績好一點就這麽傲氣，凈給大人找麻煩自己也不知道！簡直是胡鬧！”

宋美麗聽不下去了，看見羅女士指著蘇青的塗了指甲油的手覺得惡心，皺著眉頭說：“不論他們哪一個都是一中的學生，既然是要解決問題，捂住別人的嘴可不是解決的辦法！蘇青說的對不對有事實對比，有各方判斷，學生說話就是給大人找麻煩，照這樣的說辭所有的老師都不用當了！”

宋美麗性格潑辣，說話也鏗鏘有力的，羅女士被她一震，震沒了話。

她這話不僅堵了羅女士，還側面堵了老秦。

老秦臊了下臉：“呃……對，宋老師說得對。每個學生的聲音我們都會聽……所以蘇青……呃……你剛剛為什麽那麽說呢？違規是故意為了傷害陳同，這是什麽意思？”

蘇青擰著眉頭，半點溫和也不見：“在籃球比賽開始到現在，一共比了三輪，二十四進十二，十二進六，六進三。雖然次數不多，但是二十三班的每一場比賽，他的對手十七班、九班，和我們班，都有人因傷退賽，替換球員或者沒有替補隊員只能認輸。”

二十三班的班主任孫老師當下要說話，卻被蘇青一眼看過去楞是堵住了。

蘇青不緊不慢道：“對，雖然只有三場比賽，雖然只有三名受傷的同學，雖然前兩位同學僅僅只是磕傷、扭傷到剛好不能繼續比賽，而已。”

他諷刺地嚼著那個“而已”：“雖然前面有那麽多個雖然，我們不能完全依靠這些就斷定羅同學傷害陳同是故意而為，法律上也講疑罪從無，可那是法律，不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問題。”

蘇青看了看孫老師又看向秦主任：“學校裏的普法教育難道是為了告訴學生們怎麽規避法律審判嗎？”

老秦差點厥過去，這麽大一頂帽子他可戴不下：“你你你……”

蘇青收回視線又看著瘦高個，瘦高個滿臉冒汗嘴唇上血色都不見了。

蘇青輕蔑地哼一聲。

“一次過失，可以說是無心之失，兩次過失，可以說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第一次是撞倒對面讓對面磕傷了膝蓋，第二次是‘不小心’踩到對方的腳，讓對面扭傷。再一再二沒有人管教，所以第三回 哪怕陳同骨裂了打石膏耽誤了學習還要受身體上的折磨，對方也可以用一句簡簡單單的‘看在他還是一個孩子的份上’，就這麽一筆帶過嗎？”

蘇青忍這口氣好幾天了，看見陳同躺在病床上小憩都睡不安穩，看見他偷偷背著他們皺著眉頭摸自己的腿，被他發現又對著他沒心沒肺笑起來的模樣……蘇青想想心裏就難受。

那位羅女士冷哼一聲再沒了耐心，她自覺為了這麽個侄子在別人面前裝孫子已經裝得夠多了，羅女士抱著手臂：“那你想怎麽樣啊！”

蘇青回過神看著那位羅女士：“不怎麽樣，只是您剛剛也說了，不希望學校記過，要把他帶回家教導，我就想知道一下，您準備怎麽‘教導’？從山珍海味改成清粥白菜也能被稱作教導，我聽您的意思倒是像只想給他爸媽打個電話就拉倒，這也是教導？”

蘇青微微擡高視線由上而下地看著羅女士，非常囂張：

“‘教導’舉起巴掌來誰都能教，‘教養’一脈相傳縱然是糟粕後人想躲也躲不掉。”

羅女士被他諷刺得氣急了：“那你們想讓我怎麽樣！我告訴你們啊，別欺人太甚！這步步緊逼的還成了我沒有教養了？！真要我一哭二鬧三上吊，打斷他一條腿給你們家賠嗎！”

老秦和二十三班的孫老師都拉著這位羅女士，蘇青怕這瘋女人傷到陳同，站在他面前只給陳同留了個後背。

蘇青看著羅女士發瘋，又毫無表情地看了看瘦高個，冷淡地笑了一下，點頭說：“可以。打斷他的腿，您請。”

老秦的假發都嚇掉了，在一片混亂裏感覺自己頭禿得竟是如此地徹底！

著急忙慌的汗涔涔裏老秦看了一眼無波無瀾的蘇青，悲切地想：

他考第一名的乖學生哪去了呢！眼前的這個明明是個小怪物！難怪進了二班，二班一群小怪物！

作者有話要說：老秦：今天又是被伢崽們搞禿頭的一天！

老秦：啊！（土撥鼠怒吼.gif）我好難啊！啊！

老秦：（花栗鼠系列之抱緊了我的小假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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